弘治一年冬。
“砰!砰!砰!”
随着火铳的声音一发接一发的响起,无数死士和崩坏兽应声倒下,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马蹄踏碎黄沙的声音和战马的嘶鸣,以何谦为首的前锋在火铳烟尘的掩护下冲向嘉峪关暗红色的关卡城楼。
“快,向上爬!”
前锋的将士们趁着炮火将绳索勾上了嘉峪关的城楼,紧接着双手一搓,握紧绳索向上攀缘。
“啊!”
“啊!”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被从城楼射下的崩坏箭矢击落,第一个攀上城墙的符华飞身一脚就先踢下了一个射手死士,接着一掌震开另一个死士,旋即回头冲着城楼之下大声喊道:“快上来!”
她要在其他前锋上来前,把这城楼上的崩坏兽和死士尽她可能地多歼灭一点。
然而事与愿违。
能成功抵达城楼的士兵实在是太少了,大多数的前锋在攀缘的过程中就已被崩坏兽或死士击杀,他们的鲜血溅在城墙上留下了暗红的印记,受伤惨哀鸣之声不绝于耳,符华只觉得好几刻过去了,登上城楼的士兵也不过寥寥二三人。
符华咬紧了牙龈,这样下去,恐怕还是得以夺城失败告终。
鸣金收兵声突兀地响起。
“呃——啊!”何谦横握长戟用力地将一个死士狠狠地按在城墙上,直到那个死士的脊椎被长戟压断,仿佛一个破了木偶一样无力地倒了下去。
何谦收起长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与汗水,后退到与符华背靠背的位置,对着符华大声吼道:“符华!先撤退!前锋已经死伤大半了!”
“明白了!”
军营总帐。
“这已经是第三次冲锋失败了,看来,这个法子行不通啊。”
何直眉头深皱,边关的寒风骤雪和漫长的艰苦岁月磨去了这位老人所剩不多的青春,他的双眼依旧炯炯有神,可是日渐如雪的鬓发,如刀刻般的皱纹,愈发嘶哑的声音都在告诉着所有人他已显老态,岁月无情。
“老夫再想想其他策略,何谦,符华,你们先下去吧。”
“是。”
符华和何谦并肩走出营帐,大漠的冬天鲜少有阳光日照,黄昏时分更是给人一种萧索凋零之感,层层叠叠的乌云掩着孤烟落日,暮色逐渐四合。
“虽说这几次都失败了,但是这么多年咱们总算是推进不少,至少现在离夺回嘉峪关就差一步了!”
何谦揉揉额头,看着夕阳无比自信地说道。
“何谦,不要过分乐观。”符华叹了一口气,“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最后一步往往是最艰难的。”
“符华你总是这样,多没劲!”
何谦撇了撇嘴,“不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符华你居然还和十年前一样,像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何谦一把揽住符华的肩膀,“快说,除了武功,你是不是还和赤鸢仙人学了长生不老?”
“……你想多了。”符华把他的手拍下来,理了理自己的鬓发。
“说真的符华,”何谦在地上躺下,“如果不是认识你,看到你这么厉害,我都不相信那赤鸢仙人是真的存在。”
“是吗。”
符华低下头,发丝垂下遮住了她的眉眼,看不清她的表情。
“人人都说赤鸢仙人是福神,只要神州有难,她就会降下福泽,保大明安康。但是当初我们惨败的时候,也不见她来救我们。”
“符华你知道吗?成化十三年怪物四起,却不见赤鸢仙人救民于水火,京城百姓皆言是因为先帝起用奸佞汪直祸乱朝廷,社稷不稳天子失德,仙人震怒,才对这一切不管不顾的。但是如今陛下励精图治,驱逐奸佞,可依旧不见赤鸢仙人。”
何谦翘起腿,拽了根草叶衔在嘴里:“可是就是没有赤鸢仙人,咱们不照样一步步过来了!马上,马上咱们就能夺回嘉峪关了,就算没有神仙保佑,咱们照样能活得好好的。怪物怎么了?不还是要被咱们打败了!”
何谦咬了咬口中的草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他眼神发虚地看向一旁坐着的符华,有些紧张地挠了挠头:“符华我忘了,你就是师承赤鸢仙人的……抱歉啊我不是有意冒犯你师父的……”
“没事。”符华温柔地笑了笑。
“没有关系的。”
还未入十一月,大漠中便飘起了鹅毛大雪,符华站在雪地中看着被月光映照得透亮的洁白荒漠,晶莹素白一直铺到了天际,宛如柳絮般白雪飘飘扬扬,在冬日的夜里显出一种万径踪灭的寂静。
“符华。”
何谦来到符华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道:“符华,我爹喊我们过去,说是已经想好了拿下嘉峪关的对策。”
“好。”
符华和何谦走进帐中,不成想却见到了一桌美酒珍馐,冷盘素食,荤肉佳肴,一一杂然陈前,桌榻的尽头何直端坐上座,看到他们二人来了,这员老将难得地笑了笑:“过来坐吧。”
“大人,这是……”
符华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桌好菜,不是说商讨计策吗?这是……吃饭来了?
“戍守甘肃这么些年,你们两个,怕是连顿好饭都没吃过吧。来,来,坐下吃饭。”
虽然心有疑惑,符华和何谦还是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来,符华,”何直端起酒盏,遥遥地示意了一下符华,“尝尝甘肃特产的皇台酒,虽然比不了京城的佳酿,但是有这么一杯浊酒好歹聊胜于无。”
“是。”
符华端起酒盏,入口便是一股清香绵甜,曾经在太虚山的时候她每至金秋便会采蜜桂酿成桂花美酒再埋于梅树底下,等过几轮春秋就是上等的陈年佳酿,可惜如今太虚山已毁,红梅也尽数折断,符华悲凉地笑了笑,曾经埋下的酒,恐怕现在已寻不到了吧。
酒过三巡,除了符华的眼瞳依旧清明,其他的两人都有些微醺,何直眯起眼看了看她和何谦:“酒足饭饱,咱们该说正事了。”
“咱们这些年和这些个怪物和士兵也交手许多次了,老夫想你们也了解咱们的对手是什么个实力和水平了,如今想夺回嘉峪关,老夫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爹,那是什么?”
“你们都知道,这些个怪物虽然强大,却不是多聪敏的敌人。这三次的夺城咱们并非完全失败,如果能削弱敌人的防守,拿下嘉峪关应该不是问题。”
“老夫打算亲自带一队精锐绕过长城,从嘉峪关西北的大漠趁夜正面袭击嘉峪关,把他们的兵力全部吸引到嘉峪关前方,这时你们两个再带人从后方袭击,一定能一举拿下嘉峪关。”
“不行!爹!”
何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将碗碟都震得跳了起来,“过了长城就全部都是那些怪兽,更别说爹你还要去做诱饵了,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啊爹!”
“老夫当然比你清楚此去多么凶险。”
何直又呷了一口酒,“但是如果能夺回嘉峪关,付出什么都是值当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何谦:“何谦,这么多年我们伤亡了多少将士,你作为前锋,比老夫更清楚吧。”
“何大人。”一直沉默的符华突然开口,“我同意您的计策,但是率兵绕至嘉峪关正面吸引战力的任务,请交给我。”
“符华,老夫明白你的心意。”
“但是你要明白,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是从后方拿下嘉峪关。而率领大部队夺回城池的任务,必须有我们最强大的战士做保障。”
何直看着符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符华,我们需要你带领大家夺回嘉峪关。”
“符华不行,那我去好了!我带人去做诱饵!”何谦激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你?”何直笑着摇了摇头,“你个黄毛小子,还是算了吧!把任务交给你,恐怕是还没绕到嘉峪关就全军覆没了!”
“可是何大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就这么牺牲……”
“符华。”
何直打断了符华的话。
“这些年,我看得出来,你不忍心任何一个人牺牲,可符华,你终究是人,不是你的师父赤鸢仙人,你救不了所有人。”
何直顿了顿,好久才继续说下去:“其实这次怪物祸乱刚起时,即便是老夫,也指望着能像钦察草原上和洋人一战时那样,赤鸢仙人从天而降,拯救黎明苍生,可是这回,赤鸢仙人不应我们了。”
“可是,即便是赤鸢仙人不应了不管了,朝廷也不会放弃,大明也不会放弃,就算是没了赤鸢仙人的庇护,就算咱们的将士面对那些怪物是以卵击石,我们也一定会击退所有犯我大明的敌人,保江山社稷稳固!”
“符华,你知道吗,为了夺回嘉峪关,老夫让下面的人抽了多少次丁,给百姓们增加了多重的徭役,老夫不知道我把多少老人的儿子,多少妇人的丈夫,多少孩子的父亲强行捆到了战场上,让他们从此天人永隔,”言及此处,何直的眼角落下了一颗浑浊的老泪,他的声音就像是坏了的风箱般呜咽嘶哑:“老夫知道这是造孽,但是老夫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哪怕要付出再多大明男儿的骨血,我们也要拿回嘉峪关,守住大明的关口,赤鸢仙人不护着我们了,我们就自己护着我们!”
“没了仙人,那就靠我们自己的将士保大明国泰民安,千秋万代!”
符华怔住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自责和忧虑中,她自责自己的无力守护,忧虑神州的百姓如何能在崩坏的阴影下生存。
可是此刻她才明白,她太低估了这片神州大地和这片大地上的子民。
这片她注视着,保护着的华夏热土充满着蓬勃的力量,纵然没有了赤鸢仙人的庇护, 崩坏不断侵袭,神州大地和九州的百姓也会顽强地把五千年的火种给燃烧下去,崩坏,战争,侵略,没有任何力量能把华夏文明从神州大地上抹杀。
这片苍老而又伤痕累累的大地,却又充满着新生和前进的希望。
帐篷外的刺骨寒风顺着帐篷的缝隙钻进帐篷内,却吹不凉帐篷里燃烧正旺的热烈碳火,炽热火光。
凌晨子时,嘉峪关后方的军旗在黑夜中迎着寒风猎猎招展,所有的将士甲光向鳞开,提携玉龙,剑戟映着惨白的月色寒光,一把把火铳的枪口闪烁着锐利银光,张开的弓矢蓄势待发,偶有战马铁蹄踏碎黄沙碎雪之声响起,最前方为首的符华和何谦握紧缰绳,怒目凝视着嘉峪关高大的城墙。
“咻——”
一发信号弹自嘉峪关正前方飞上了夜空,在广袤的大漠天际化作了最灿烂的一朵烟花。
这个信号弹是何直在告诉他们,是时候进攻了。
战鼓已经擂起,符华擦去脸上的泪痕,勒紧缰绳大声号令道:“所有将士,随我号令——向前冲!”
弘治二年春,太虚山以南村落。
符华换上了久违的翠裳襦裙,再次回到了太虚山脚,这个村子便是她当初安置那一对穹城母子的村子,村头栽着的一片红梅开得正好,朵朵怒放的梅瓣红如胭脂灿若晚霞,一大片的梅林更显梅花开得娇嫩明艳,微风中都带着红梅清香。
符华走近了想好好看一看这在戈壁大漠中不可奢求的红梅美景,不成想刚一走近自己的衣摆就被人拽住了,她低下头,一个模样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戴着虎头帽穿着虎头鞋,一双乌黑圆溜的杏眼正直直地望着她,软糯甜美的声音向她轻轻祈求着:“姐姐,可不可以帮我折一枝梅花呀?”
仿佛就是昨天的回忆,又仿佛恍若隔世,曾经在太虚山上,也有过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向她讨过一枝带雪红梅。
“好。”
符华折下一枝怒放的红梅,递给了面前的孩子。
“谢谢姐姐!”孩子欢欢喜喜地接过梅花,在手中小心地把玩着:“这梅花真漂亮!不知道有没有太虚山的红梅好看呀。”
小女孩此话一出当真是惊了符华:“你见过太虚山的梅花?”
“我没见过,”小女孩摇摇头,“但是我奶奶见过,她还说,太虚山上的赤鸢仙人送给过她一枝梅花哩。”
“奶奶一直说,我们的安稳日子都得归功于赤鸢仙人的庇佑,但是我娘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赤鸢仙人,我们的安稳日子都得感谢那些戍守嘉峪关的将士们呢。”
“姐姐,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赤鸢仙人呀?”
小女孩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符华。
“你娘说得对。”符华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没有什么赤鸢仙人,所有的安稳日子,都得感谢那些戍守嘉峪关的将士。”
“姐姐再见!”
“再见。”符华看着小女孩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赤鸢也好,符华也罢。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还有多少力量,她都会和这片神州大地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所有艰难困苦,她会一直陪伴着,守护着这片大地上的人民一起渡过所有的难关。
哪怕失去力量,哪怕默默无闻。
她会和这片传承了五千年的大地一起,见证神州子民战胜崩坏,见证华夏文明千秋万代。
一轮暖阳破云而出,照得红梅林一片春意盎然,勃勃生机。
今年的春,开得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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